婆婆的柿子
郑华
十年前,婆婆房前的一棵大柳树,因翻新房子,不得不刨掉了。门前一下子空旷,让一家老小都感觉缺少一点生机。当年,村子里的柿树,零星地栽了不少。一到秋天,一盏一盏的红灯笼,压弯了枝头,秋实美景,惹人喜欢。我的公公也是喜爱那番秋实图的,他弄不来柿树苗,趁上山劳作,刨回一棵一尺多高的软枣苗,栽在那棵大柳树的坑里,不仔细看,就以为一根光秃秃的木棍插在那里,再仔细看,还是看不出那里存在着生机。
软枣苗在雨露的滋润下,第二年发芽了。我不曾关心过这一棵软枣,不知道公公是哪年从邻居家剪来一根柿子枝,给软枣苗做了嫁接。只记得看见嫁接处包扎着一块塑料薄膜的感受,心中充满了怀疑,猜想不出它日后能长成一棵柿子,还是一棵软枣。
我不知道这棵柿子树是在哪一年长高了,却记得柿子树是在哪一年结柿子了。我曾经站在没我高的小树旁端详过它,细瘦的树杆,曾经也惹我着急,这细瘦的样子,何时能让人吃上柿子?这是我当年的念头,之后好几年,我再也没理会过它。我曾经抓着高处的柿树枝子摇晃过它,那如华盖一般的树冠绿油油的,曾经也惹我欣喜,这壮实的躯干,到了秋天,一定能被红彤彤的柿子压得直不起腰来!这是我去年的憧憬。我已经吃过两年的柿子了。
今年五月,婆婆从外地探亲回来了。我周末回家看望她。走近婆婆的小屋,门外那棵柿子树,一下子映入眼帘,我第一次仔细端详婆婆的柿子树。明媚的阳光下,那油绿的柿树叶子闪着釉彩的光芒,密密麻麻的黄白色的柿花,在枝叶的动荡中,上下忽闪。已驼背的婆婆正昂着头,给柿树挂红彩。她听见我的招呼,答应着,却并没停下手里的活计。婆婆笑在柿树丛间,慈祥,和蔼,像她头上的柿子花一样无邪。我欣喜的,是那一穗穗的柿树花,有多少是为我而开的。婆婆也围着这棵柿树走来走去地看,她盘算的,是秋后的柿子可以带给儿女多少的欢乐。想的不一样,我是索取的,婆婆是奉献的。
春去秋来。当大街上终于出现卖柿子的人,我也收到婆婆派人送来的一箱柿子。一口咬下去,脆,甜。电话打回家,老太太的声音也甜得像柿子。婆婆说今年的柿子结的多,除了给几个儿女分一分,还给周围的街坊邻居,每家也都送去十个八个的。那个智障的村妇,在收到婆婆的柿子时很不过意,买来圣女果回敬婆婆,婆婆舍不得吃她的东西。
我每年在收到婆婆的柿子之后,都有一种心灵上的新收获。前年吃柿子,我发现自己曾经对柿树的漠视,就像忽视一个孩子的成长。十年树木,真的不容易,柿子树经历了漫长的十年生长,终于由一根不起眼的枝条,长成了开花结果的大树,其中的辛苦和努力,只有树知道。柿子树不会因为我的不理睬,就放弃开花结果的愿望。人也要和小柿树一样,在经历漫长的一个又一个十年时,不要在乎他人的不认可,朝着自己选择的方向,努力坚守执着或热情,百年树人,这是给自己活的。
去年吃婆婆的柿子,我发现自已对父母的索取,远远大于对父母的奉献。每次回家,我扮演的总是扫荡的角色。总有一天再离开父母时,定要做到挥一挥手,把父母不舍得吃的东西留下,只把父母的心事带走。
今年又吃婆婆的柿子,心里只一个念头,对待婆婆,我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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